村西头寿衣店,74岁的马宏达付完钱,拎着大包搁到了三轮车上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跟老板打招呼,笑容散去,眼神闪过一丝无助和落寞。
年初他频繁尿血尿痛,到医院一查,竟是膀胱癌晚期!老伴张艳梅哭得瘫软,一度喘不上气。
马宏达反倒显得平静许多,看到肿瘤病房浑身插满管子的病人,马宏达猛拍大腿,冒出一句,“不治了,咱回家,还有更重要的事儿。”
从归置房产田地,置办寿衣骨灰盒,提前租好灵棚桌碗,塞满了他最后的10个月。直到肿瘤榨干体内养分,虚弱得瘫在床上,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从确诊癌末到弥留之际,难道马宏达从来没恐惧过?他为何有这种魄力胆量,从容规划自己的临终?
查出绝症,主动放弃手术
“大夫,是不是搞错了啊,我老头子几十年都没得过病,这咋突然晚期了?”
肿瘤科诊室,71岁的张艳梅两眼惊恐,身体向前屈,恨不得贴在医生身上。膀胱癌T4期,预计存活8个月,她被这份诊断吓懵了。
大夫神情严肃,语气里透露着无奈,“这就是复诊结果,已经广泛转移,建议保守治疗。”
看着老伴直抹泪,马宏达推着把她劝出了门。竭力忍住震惊悲痛,他快速捋了遍脑子,把手术、放化疗各种后果全问了一遍。捂着嘴愣了一会儿,抹了把发红的眼眶,转身出门拉上老伴就走。
“去哪儿啊,这是,咱赶紧看看动手术啊。”
“动啥手术,做了死得更快,还不如回家。”不容老伴反驳,马宏达就去办了出院手续,扛上行李回了农村老家。
坐在堂屋门框上,马宏达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,在琢磨为啥会得这个病,显然已经没啥用了。大半天时间,他已经逼着自己接受快要咽气的事实。
恐慌惧怕、震惊胆怯、不舍不甘、悲痛……
各种不同滋味同时涌上来,搅动着马老汉的心头,让他喉咙干涩咽不下去。他最不想要的结果,是花光几十万积蓄,病没治好人也没了。即便能花钱续命,他也不愿意像个活死人一样卧床,让老太婆忙前忙后伺候。
又几口酒下肚,扬起酒瓶摔碎一地,他背着手就去了村北头坟地。两手空空,他跪在老母亲碑前嚎啕大哭了一场。
直到半夜,眼泪哭干,肚子咕咕叫了几声。马宏达深深叹了口气,又背着手回了家。
那晚,他破天荒没和老伴睡对头,紧紧搂着老伴,才慢慢睡去。从那之后,他流过一滴泪,反而安排起了自己的后事。
回家张罗后事,不忘喝酒吃肉
天刚蒙蒙亮,马老汉就背着手拿着尺子去了地。
把草除完,搁下锄头,他弯腰用尺子量了下长和宽,又在田地中间做了标记,凿进一个细木桩。回家路上,碰见常串门的老伙计,拽着唠了好一会儿,还说晚上请喝酒,弄得老伙计一头雾水。
推开屋门,老伴儿正在蒸热蒸馍,他也没闲着,又拿着纸笔在家里边转悠,边笨拙地写字。老伴问他在干啥,他也不吭声。
老伴喊他吃馍喝汤,搁下纸笔,刚坐下来没嚼几口,腹部和肾突然绞痛,像有刀子在肉里翻绞。马老汉疼得满脸痛苦,额头冒起冷汗,老伴赶紧去屋拿上医生开的镇痛药,让他和着稀汤灌了进去。
痛感慢慢散去,马老汉终于张口跟老伴商量起后事,“人总归都要老的,提前安置好了,到时候才不慌。”说着拿出攥在手里的纸笔,此时张艳梅又哭红了眼。
“我这样想的,你看中不中?”张艳梅听着,抹了把鼻涕。
“你腿脚也不利索,等我走了,就跟俩儿子住。老屋和钱你都留着,咱的地我打了桩,他俩一人一半。”正说着马老汉哽咽了一下,“以后就算俩儿不养你,你也有退路。”
归置完房产,他又拿出刚写好的纸片,上面写满了办葬礼要置办的物件。
骨灰盒、寿衣、租灵棚、摆桌……
每样右侧还标上了价钱,“大操大办也浪费钱,我算了算大概这个数。”马老汉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。
趁着走路还不吃力,他又骑着三轮车,上村西头寿衣店买了全套,把寿鞋寿帽兜好就往车里放。老板好奇问他家谁没了,马老汉也不遮掩,说给自己备的。
老板吃惊噎得说不出话,马老汉已经骑车拐到了镇上,跑了几家店挑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,又找村里管白事的人,商量好了灵棚和冰棺的价格。不过他又补充了下,估计年底才用上,就骑车回了家。
那晚,熟识几十年的老伙计上他家喝酒,老伴烧了一桌菜,最中间是他最爱吃的红烧肉。几杯酒灌下肚,马老汉脸上已是晕晕乎乎。有时候比起城里俩儿子,这些老伙计更愿意听他说心里话啊!
安置后事,潇洒走完最后
从医院开的药快见底了,马老汉的身体也急转直下。
这天晌午,他躺在床上使不上一点力气,虚弱地叫老伴给俩儿子打电话,叫他们回来。其实上个月他已经打过一次,碰巧俩儿子的电话都没拨通。想着他们工作忙,马老汉没再打。
没力气上地里,他常常在堂屋门框上坐着,手里拎着一瓶酒,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。
可现在,他连坐着都有些吃力,只能半靠着躺在床上。嘴上却从来不忌口,想吃什么就召唤老伴过来,不是烧地锅鸡就是油焖茄子。
即便当时出诊室时,医生反复交代回去清淡饮食,否则不利于病情。马老汉冷笑一声,就算喝粥吃素,他这病就能好?
与其忌这忌那,不如顺着心意,最后日子再饱饱口福,到了那头还能回味起来个味儿。
有时老伴儿会把他推到院子晒太阳,马老汉闭着眼睛,这些年的光景就像放电影一样,快速在他脑中闪过。原以为越到最后心里会越怕,没想看着老伴一天天守着,心里竟踏实了许多。
有天下午,马老汉用微弱的气声,说想再喝一碗稀汤,是一种用白面粉和鸡蛋做成的汤。张艳梅诶了一声,穿着围裙就进了厨房。可等她端着汤,掀开门帘进屋,发现老头子的头耷拉下来,眼睛也紧紧闭着,一动不动。
“老头子,老头子啊,你别吓我啊!”稀汤洒了一地,张艳梅拼命摇着,可马老汉再没睁开过眼。
哭了足足个把小时,张艳梅才又拨了俩儿子的电话,“妈,我忙着呢,啥事儿?”
“你爹,没了!”
“……”听筒那头是窒息的沉默。
两小时后,俩儿子都开车回来了。
葬礼就按照他生前的安排,有条不紊地推进着。由于提前准备得足够细致,村里管白事的人也不熟,俩儿子大多时候只是尴尬地站着。
老伙计们听闻死讯,纷纷上门,挤了一屋。他们看着冰棺和黑白照片,忍不住鼻酸。
葬礼办完,张艳梅哪儿也没去,就守着老屋和老伴的照片,一个人过日子。俩儿子见老娘还不说分家产的事,就都开车回了城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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